一个人员不固定的活动号。

【雷安】Merry X'mas

我对不起我头顶的小红帽了。(

水星:

本周题目,圣诞节

因为爆字数所以迟到了。

纯情校园恋爱的大学版。(

雷总演奏的曲子的原型,神秘园的小提琴曲,中文译名为盛宴,十分有幸福感的一首曲子,推荐。

祝各位食用愉快,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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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安迷修跺了跺脚,鞋底的雪被踩出轻微的咯吱声。

 

“左边!”他大声喊,“金,再往上抬一点!”

 

“这样吗?”金发的学弟踩在人字梯上双臂举高,把手里的彩匾往上拽了拽。

 

“高过头了,”安迷修示意他往下,“还是有点——”

 

“学长你说什么?”金一脸懵逼,踩在梯子上往安迷修的方向倾身,“太吵了,我听不见!”

 

安迷修放下胳膊,看看身边穿行往来的嘈杂人流,叹了口气。呵出去的吐息在干冷的空气里化作隐约的白雾,迅速消失。

 

“我说,你下来吧!”安迷修跟这儿耗了一下午,嗓子都快喊哑了。他熄掉手机屏幕前用冻僵的手指回了负责器械和室内布景的凯莉一句“辛苦了”,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戴上。“我来吧!金,你先回去暖和一下。”

 

“谢谢学长!”金扯了扯脖子上的厚实围巾,抓着扶手就往下踩,压根不看一眼脚底踩没踩对地方。

 

“小心......!”安迷修开口的时候已经晚了——人字梯细不可察地倾斜了一下,失重感突然传来。金睁大眼睛往下栽,然而穿行的人流里乍然伸出一条长腿来,狠狠踩在人字梯另一端底部。金往后仰了仰,终于稳住重心,没至于脸朝下和积雪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格瑞连手都没从口袋里拿出来,抬头凉凉地瞥了一眼梯子顶上心有余悸的金,收回架在梯子上的腿。“笨蛋。”

 

“格瑞!你下课啦?”金瞬间忘记刚刚差点摔断腿,麻溜儿从梯子上窜下来,速度快得让人怀疑他脚底下的其实是滑梯。“刚好学长说让我先休息一下,你去食堂吗?”

 

安迷修着实跟着金吓了一跳。这学弟一直毛毛躁躁,大事没有小事儿不断,随时挑战安迷修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会儿看到人没摔下来,刚松了口气,还没等松完,一个高挑的身影从格瑞旁边靠过来,开口就是安迷修不乐意听的:“你们社团效率不太行啊。”

 

安迷修这才想起雷狮和格瑞是同班——这个时间他们班刚好下课,格瑞出现了,雷狮没有道理不在。

 

“不关你事。”安迷修懒得回头看他。

 

“明晚就圣诞晚会了吧?你们准备了一周还没弄完,平安夜还要安排这个?啧,有点惨啊。”

 

“不帮忙就不要对我们社团的效率评头论足。”安迷修眉头都拧起来了。

 

其实也难怪安迷修此刻心气不平、态度不佳——他今天凌晨五点多被凯莉用十来个电话从周公怀里拽出来,迷迷糊糊洗漱完了出寝室的时候天还没亮彻底。这种披星戴月的日子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可是圣诞晚会的筹备仍然有很多杂七杂八的糟心事儿没处理完。校组织部的领导只让搞元旦晚会,圣诞晚会的申请书改了五次递上去都被驳回了。凯莉气得敲桌子:不批准也不管了,本小姐就要办给他看。安迷修在旁边赔笑:学校不批的话就没有活动经费和拨派人手啊。

 

安迷修,你怂了?

 

我不是,我没有。

 

办不办?一句话。

 

......办,办还不行吗。

 

这一来就是签了卖身契。安迷修自打上了大学在社团被副手凯莉奴役已久,积累了丰富的受压迫经验,然而也还是没扛住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操劳,终于瘦损朱颜。他早上离开寝室的时候舍友还没醒,回来的时候舍友已经睡了。有天中午安迷修忘了带道具跑回寝室去取,紫堂幻开门跟他打了个照面,吓得差点以为寝室遭了贼——那么大的黑眼圈,“你谁!!!!”

 

雷狮笑了一声,“其实也不是不能帮你。”

 

安迷修回头看雷狮,目光里的惊讶是掩饰不住的。

 

“叫爸爸。”雷狮眯起眼睛,笑得嘴边呵出了白气。

 

安迷修无动于衷,“这套路老掉牙了,幼儿园小孩都没有玩的。五分,不能再多了。”

 

“没开玩笑呢。”

 

“你不开玩笑的时候只会比开玩笑更恶劣。”

 

“我从来不开玩笑。”

 

“这句就好笑多了,十分。本日最佳。”

 

“满分多少?”

 

“一百。”

 

“安迷修,你鞋带儿散了。”

 

安迷修本能地低头。还没等看清楚,雷狮就嗤了一下,“逗你玩的。你穿的鞋没有鞋带自己不知道?”

 

“......。”安迷修抬起头来,满脸“再信你我就是傻”的表情。

 

雷狮瞟他一眼,唇角隐约挂上一点笑意。“我明天在你们晚会上有节目。”

 

“哦。”安迷修面无表情,“相声吗?”

 

安迷修是这次圣诞晚会正经的主办,真要算起来的话,凯莉还只是他的二把手。节目单他都快能倒背如流了,从没听说过搁哪儿还能冒出来个雷狮。

 

“是舞蹈。”

 

“这个勉强三十分吧,笑一年。”

 

“安迷修,我喜欢你。”

 

正值下午最后一节下课后不久,天刚刚擦了黑。暖黄色的路灯渐次点燃冬季蓝黑色的天穹,映着地上的积雪格外亮堂。格瑞和金已经打了招呼去食堂了,只剩雷狮和安迷修逆着人流堵在学校综合教学楼正门前,对面架着个冷冰冰的人字梯,还有一多半没有挂好的圣诞主题装饰。凯莉在某宝订做的圣诞主题装饰——红白绿三色的巨大泡沫匾,中间用巧克力色的巨大花体字写着“Merry X’mas”,周围用槲寄生枝叶编成边框,看上去很像回事儿。但此刻施工未半,它歪歪斜斜地半挂在综合楼大门上方,像是随时要掉下来造成人员伤亡。北方的冬天太冷了——安迷修在外面冻了一下午,脸颊和鼻尖都通红。他张了张嘴,最终才让自己的回答不那么认真。

 

“这波零分。”

 

雷狮嘁了一声。

 

“你这人可真没意思。”

 

“没被骗到真对不起了。”

 

“不跟你浪费时间,走了。”雷狮两根手指从口袋里夹出一个红色的铁罐扔过去,“赏你的。”

 

安迷修迟疑了一下才接到手里,温热透过手套熨帖着冰凉的掌纹。自动售货机里买的旺仔红罐,傻了吧唧的小孩儿笑得阳光灿烂。

 

“.....你还喝这个?”

 

“我今天中午和格瑞打赌,猜你们一下午能不能把外景和宣传做完,赌一瓶饮料。”雷狮笑了一声,“这是格瑞买的。”

 

这赌约内容不仅够无聊,而且充满了雷式恶意,格瑞应该懒得理他才对。想是这么想,但安迷修拿人手短,自然不会再说不中听的来故意给雷狮找不痛快。手心这点儿温度对于眼下饥寒交迫的境况来说确实具备了雪中送炭的构成要件,所以安迷修微微低下头,下巴埋进厚实的羊毛围巾里,暂时地选择为五斗米折腰:“......谢谢。”

 

雷狮没有理会他。或许只是没听到罢了——安迷修得承认这句闷在围巾里的道谢并没说得多么诚恳,声音小得细若蚊蝇。他扯下手套,用冻僵的手指跟拉环作斗争。大功告成抬起头来的时候雷狮已经快走远了。安迷修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路灯在他左肩描出那一层细小的金边也看不分明的时候才收回了视线。

 

今晚是平安夜。他仰头喝了一大口旺仔,甜奶入喉心作痛。梯子仍然架在面前,活儿是永远干不完的。

 

 

02.

好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除了雷狮、雷狮和雷狮以外,还有热情小学弟的温度。金吃完饭就冲了回来,还给安迷修带了仨热腾腾的包子,怎么想都比雷狮从格瑞那里诓来的旺仔牛奶要真情实感得多。安迷修咬着嘴里皮薄馅大的肉包子,几乎要被感动了——直到金随口说了一句“这包子刷的是格瑞的饭卡呀”。

 

谢谢格瑞嘞。安迷修把包子咽下去,凭着这一天的饥寒交迫下全靠格瑞间接续命,在心里给他们这位不可亲但是可敬的学霸发了张好人卡。

 

剩下的活儿就很好做了。安迷修在各个教学楼和寝室楼中间辗转,一张张往宣传板上张贴海报,拿早就准备好的小卡片和拐棍糖往食堂超市门口挂,在食堂周围的绿化带上放小圣诞树。九点的时候终于回了寝室,然而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紫堂幻早就问过他要不要参加今晚班级组织的通宵聚会,听说租的场地有街机有KTV有家庭影院有台球桌有PS4甚至还有麻将。

 

“快期末了,不复习吗?”

 

“班长,就因为期末了所以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啊。”紫堂幻想到过两天的毛概考试就打了个哆嗦,“再过几天谁还有心思玩啊,学霸一个个的恨不能卷铺盖搬到图书馆去住。您就放过我们吧。”

 

“那你们明早记得把女孩子们送回寝室再走。”

 

“你真不去?”

 

“我要去也成,明天晚上的圣诞晚会就泡汤了。”

 

“其实没什么人真的会......”紫堂开腔的时候情商掉在了地上,话说到一半刹住车又给捡了回来,“呃,不是,我是说,班长你加油。”

 

安迷修当然知道紫堂幻一开始想说什么。不用别人来说他也早就知道——其实没什么人会真的想来参加这个所谓的圣诞晚会。同学们听说学校压下了圣诞晚会只许筹办元旦晚会的时候抱怨连天,然而其实这个晚会有或没有,对于他们的意义也的确只有那么微乎其微的一点儿。圣诞节本土化后失却了宗教意义,称之为节日其实也不过是给了一个年轻人们热闹的理由罢了。脱了团的小情侣出去约会,学霸在自习室刷题,各大网游纷纷推出圣诞活动任务,玩家上线又是鏖战一夜。说到底,有没有这个晚会,大家的生活一样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但是凯莉说要办的时候,安迷修终究没有拒绝——不光是因为凯莉的气势汹汹。这是一点可说可不说、最好是不说的私心,一小段不足为外人道的心路历程。安迷修有空闲的时候难免会去想,因果循环都想尽了,也没能渡过天命里这点儿小小的劫数——雷狮在上学期英语课做节日主题的presentation时曾轻描淡写地用了一句“我母亲是基督信徒,小时候每次圣诞节家里都会举办聚会,只是现在我在外上学,每年都无法参加”引入话题。

 

雷狮自己未必记得他说过,但是安迷修莫名其妙地记住了。

 

他自幼丧亲,被师父收养,不管什么节日老人家都不屑于庆祝。安迷修对于节日的印象全部来自于电视节目里阖家团聚的那种其乐融融。虽然师父对他视如己出,但是那时的安迷修再懂事也是小孩子,还是难免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望着路边橱窗里的庆祝海报出神。不管是“母亲”还是“圣诞节”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词汇,天然地带有令人向往的温暖光辉。雷狮是几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家庭的,这种儿时的回忆,近乎柔软和温暖的回忆从他嘴里说出来,更加在安迷修心里转转不去,吸引着他翻来覆去地想象那到底是多么欢喜和美满的景致。

 

但是他现在开始有些搞不清。让他下定决心在期末的节骨眼上搁下课业,去费尽心神搞一个可有可无的晚会的关键词,究竟是“母亲”、“圣诞节”,还是“雷狮”。

 

安迷修换上睡衣洗漱完毕,拉上窗帘、关了灯、锁了门,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盯天花板。将近一点还睡不着的时候他终于放弃挣扎,从枕头旁边捞起手机刷朋友圈,看见紫堂幻发的班级合照:“平安夜二班home party!!猜猜哪道菜是我做的?”配图除了全班剪刀手尬照之外还有一桌卖相上佳的大餐。安迷修放大了照片,指尖点在屏幕上一个个人头数过去,最后发现只有自己没到场。他习惯于被遗落在人群之外,但是要说从来不为此失落还是骗人的。安迷修笃信这是骑士的孤高所注定的磨难,成功地说服了自己。但是在某些时候,很少的某些时候——比如一个筋疲力竭却难以入睡的夜晚,万家灯火举世同庆,却唯独忘记了来温暖他的时候,他那一套骑士理论才会有点儿难以自圆其说。

 

就今晚,就此刻。从不会求救的安迷修希望有谁来找他说一句话,哪怕是条群发的“圣诞快乐”也行。

 

 

03.

大概有安迷修许愿在先,所以门被敲响的时候他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圣诞老人、如来佛祖、太上老君、万能愿望机的可能,然后才想起偏过头去看看手机——凌晨两点四十二分,这个时间敲门,来打劫的可能性显然比来圆梦的要高那么百来倍。但安迷修仗着一腔孤勇满心热忱,丢下手机就去开了门——甚至没有先问上一句“谁啊?”。

 

一个带着酒味的怀抱在刚刚开门的一瞬间就靠了上来,答案揭晓,安迷修是真的有些后悔:这人是七十亿人类同胞里他此刻最不想见的一个。安迷修还没有处理好自己那一小撮矫情,没有跟正主当面对刚的准备。他满怀愁绪,近乡情怯。

 

雷狮羽绒服外套拉链敞开着,通身带着冬夜的雪气,靠近点儿都让人遍体生寒。安迷修穿着薄薄的棉质睡衣,被他突然这么一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喝酒了?”本来想问“你喝多了?”,但是这么硬生生的迎头一句,极有被当成反感和挑衅的可能。安迷修不得不承认,此刻来找他说话已经是圆了他的念想,哪怕这人带来个大麻烦,哪怕这人是个醉鬼,甚至哪怕这人是雷狮,安迷修都很承他的情。

 

雷狮“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否定;然后把脸埋到安迷修肩膀上去闻他衣服上柔顺剂的味道,过了好几秒才惜字如金地补了句。“四两白的,啤的没数。”

 

“你舍友呢?”

 

“通宵开黑去了。”雷狮有意无意地把嘴唇往安迷修脖颈侧靠。“寝室没人,我忘了带钥匙。”

 

雷狮身上冰凉,吐息却灼热。安迷修被他说话时拂在颈侧的呼吸烫得有些不自然,可是稍微拉开一点距离,雷狮就像要站不住了似的。安迷修连忙伸手去扶,他就借着力顺势又靠了过来。

 

“你喝醉了?”安迷修终于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嗯。”其实没有。但是雷狮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我喝醉了。”

 

安迷修酒量很差,但凡是超过一杯啤酒的量,在他眼里都是“喝了很多酒”的范围。既然雷狮说他醉了,那么安迷修就相信他是真的醉了。安迷修知道酒桌上向来有喝得舌头都大了还“没醉没醉”的,却没见过还有海量的人装醉这种操作。以前他师父常常喝酒——醉了之后的老人家就跟小孩似的,安迷修很有些照顾醉鬼的经验。

 

“想吐吗?”安迷修问。

 

“不。”

 

“那你换件衣服上去躺着,”安迷修指指自己的床,“我去打点热水。”

 

“不用,”雷狮拉住他,“我觉得好多了,不用醒酒。”

 

安迷修狐疑地盯着他。“是吗?”

 

“嗯。”

 

“你别待会儿吐我床上。”

 

“我看起来有那么不靠谱吗?”

 

这话一出口,两人不约而同地噤声。

 

过了一会儿安迷修回答,“有。”

 

“那是你不够了解我。”寝室里暖气烧得很足,雷狮把外套扯掉,扔在椅背上。“我躺一会儿就行,不用弄别的。这床是你的?”

 

“是,你睡我的就行。你一身酒味儿,睡人家床铺不合适。”

 

雷狮把挂着腰带的外裤甩掉,踩在铁质爬梯上两下翻身蹬上床,低头看安迷修。“上来吧。”

 

“啊?”

 

“我说你上来睡觉啊。”雷狮拍了拍枕头,“你明早不是还要早起去准备晚会吗。”

 

“......我睡舍友那里就......”

 

“你舍友不在,我睡不行,你睡就行了?”他哼笑一声,“双标也是骑士道的一部分吗。”

 

“但是睡在一起......?”安迷修有些没搞清楚雷狮的逻辑。

 

“都是男生,你担心什么,”雷狮一双眼睛像是会发光,隔着浓稠的黑暗安迷修都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你心虚了?”

 

“谁心虚,”安迷修被激了一着,踢掉脚上的拖鞋。“睡就睡。”

 

 

04.

雷狮,身高186,体重72公斤。安迷修,身高179,体重70公斤。寝室铁架床长两米,宽1.4米,钢铁材质,四根主要支架。求雷狮翻第几个身的时候床板会塌。

 

安迷修对着墙躺着,死鱼一样一动不动,大气儿都不喘一下。雷狮贴着他后背躺着,受空间窄小限制,怎么躺似乎都躺不舒服。不舒服他就来回翻身,俩人挤在一起加起来快三百斤的重量,雷狮一翻身难免晃得床吱呀吱呀地响。安迷修一边快要挤到墙上去,一边被床晃着,满脑子佛系思想,最后悔的事儿也不过是上床之前没写份遗书。可是把床板压塌了掉下来摔死也太丢人了,而且还是和跟他相互看不顺眼的恶党同归于尽。这是不能瞑目的千古奇冤啊!安迷修这么想着,悲从中来,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

 

身后雷狮翻身的声音立马静了下来。

 

“安迷修,你没睡。”

 

语气确凿的肯定句。

 

废话。“你别翻身我就能睡着了。”安迷修回了一句。

 

“睡不着夜聊啊。”

 

“谈什么?”

 

“诗词歌赋,人生理想,”雷狮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或者,你不是想找个女朋友来着?”

 

“我......”安迷修觉得喉咙口发堵。他把腿往墙边靠了靠,给雷狮留出更多兴风作浪的空余。“我有喜欢的人了。”

 

寝室墙上的挂钟发出轻微的喀嚓声,秒针移动。

 

“换个话题。”安迷修像突然被寂静打了一拳似的,开始没话找话。“呃,明晚你来不来看?”

 

“我不是都说我有节目了?”雷狮笑了一声,“保证震慑全场。”

 

安迷修懒得搭茬。“不过庆祝圣诞的这一套你应该很熟了,凯莉和......”

 

“嗯?”雷狮突然发出一个代表疑惑的单音,“谁告诉你我对圣诞节的事儿熟的?”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上学期英语课,你说你妈妈是基督教徒,小时候家里年年庆祝圣诞什么的。”

 

空气突然陷入死寂。

 

“安迷修,你怕不是个傻的。”雷狮再开口的时候明显带了掩饰不住的笑音,“那稿子是我随便从文库里找的,跟PPT一起,打包下载。你小时候是没写过作文怎么着,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作文里说的话、写的事儿,有多少是假的,你心里没数吗?”

 

安迷修对着墙瞪起眼睛。他此刻只想一脚把这个鸠占鹊巢、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的混蛋踢下床去。

 

“我全家都是无神论者,靠什么上帝佛祖都不如靠自己。”雷狮话锋一转,“不过,上学期的事儿你记得这么清楚,”听他说到这,安迷修心中警铃大作。果不其然,“你对我说的话可真上心啊,莫不是——”

 

“没有。”安迷修冲出口才发觉自己打断得太急、语气又太过斩钉截铁,反而显得可疑。于是慌忙补救,“我挺喜欢这个节日的,当时听得比较仔细而已。”

 

雷狮笑了一声。“行吧,我信了。”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爱信不信。”

 

“安迷修,你一直对着墙一动不动,你累不累?”

 

“挺好,不劳烦您操心。”

 

“你敢不敢回头看看我。”

 

这一句语气听上去极认真。安迷修身体僵了一下,终于缓缓地翻过身来。

 

太近了。两人枕在同一个枕头上,雷狮靠左,安迷修靠右。枕芯全跑到了左边去,安迷修也就枕到一小块瘪下去的布料。可是他不能再往前凑哪怕一点点了——他和雷狮现在呼吸相错,足尖相抵。

 

“睡吧。”雷狮说。安迷修拽了拽被子,闭上眼睛。可是下一秒,带着酒气的温热吐息喷在他脸上,嘴唇贴上一个干燥而简单的吻。安迷修吓得猛地后退,后脑勺咚地撞在墙上,霎时间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而罪魁祸首一边说话一边居然还笑。

 

“晚安吻。”

 

 

05.

我怕不是个傻的。安迷修衣装革履人模狗样地地站在台上,亲耳听着身边穿着一袭火红晚礼服裙报幕的凯莉字正腔圆地念出“雷狮”两个字的时候,居然很赞同雷狮随口说的这句话。节目单上写的是凯莉的独唱,用来填塞现场观众节目投票的统计时间。然而凯莉端端正正地站在他身边说胡话,明目张胆地背叛组织:“今天有一位特别嘉宾来到我们晚会现场,希望能在节目单中穿插一个即兴表演。他的暗恋对象今天也在现场,他要借着这个机会向他喜欢的人表白。那么我们请他出场——”

 

雷狮右侧上台,在凯莉身边站定。安迷修借着身高优势,目光穿过凯莉头顶瞟了雷狮两眼,发觉他也换了西装。

 

安迷修今天的西装配合圣诞的主题,是特意去借的。通身雪白,脖子上打着和凯莉的裙子同一色号的红领结。而雷狮则穿了一身黑色西装,里面衬衫却是暗红色的,领口打了个形状跟安迷修一模一样的黑色领结。

 

换句话说,他俩这身衣服,直接送去走个婚礼红毯也再合衬不过。撞衫也未必能刚好撞成情侣款,既然安迷修无心,那么就是雷狮故意了。安迷修转过头来,闹不清雷狮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台下已经有些许的骚动——雷狮今天这身打扮实在招风,一身剪裁得当的西装把他精干的身材衬托了个十成十。不少人拿出手机拍了起来,掌声、口哨声和起哄声不绝于耳。

 

“我们校草同学真是一表人才啊。那么我就得问问了,你准备了什么节目啊?”凯莉站在他俩中间笑眯眯地问雷狮,注意却全放在左边的安迷修身上。嘉宾本来该站在两个主持人中间,但是雷狮故意不往安迷修身边站,凯莉已经猜了个大概。“不精彩的话我左边这位可不答应。”

 

“本来说好要跳舞的,”雷狮笑了一声,“但是后来发现衣柜里有一身衣服跟某人今天的打扮刚好能凑个情侣装,我就穿出来了。这下可不能跳舞了,我就改小提琴曲吧。”

 

“哟,”凯莉勾起了一边嘴角,“是谁有这么大的福气,雷狮同学方不方便透露一下?”

 

雷狮若有似无地往左瞥了一眼。“你们猜。”

 

“我发现今天我们主持人的套装风格跟你的衣服很配呀,”凯莉捻起裙摆微微拎了一下,嘴上是对着雷狮说话,视线却从安迷修身上飘过去,“难不成是我?”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雷狮扬起嘴角,和凯莉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安迷修自打雷狮上台之后就仿佛中了僵直的debuff,雷狮和凯莉一唱一和,他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净挂着僵硬的笑脸当布景板。

 

“好了,不和你闹了。”凯莉见火候差不多,笑了两声,“时间有限,就让我们把舞台交给雷狮,听听他带来的小提琴曲,《Invitation》。”

 

安迷修几乎是被凯莉拽下台的。

 

“这是什么操作?”他一脸呆滞地问凯莉,“你之前完全没有跟我商量啊?”

 

“是啊,”凯莉说。“就你不知道罢了。灯光,音响,还有现场发到观众手里的节目单,都是知道的。雷狮说唯独要瞒着你——”

 

“我好歹也算主办之一?”安迷修依然一脸呆滞,“干嘛瞒着我啊?”

 

“他为什么瞒着你,你想不明白?”凯莉扔过来一个白眼,“我真是时常因为自己不够给而感到跟你们格格不入。”

 

“雷狮还会小提琴?”安迷修感觉脑子快要宕机了,“那个雷狮,小提琴?”

 

“雷狮怎么了?”凯莉抿起嘴唇笑了一声,“好好听着,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安迷修还没组织好下一句完整的话,灯光暗了下来。一束追光打到雷狮身上,他今晚终于把那条万年不变的头巾拿下去了。前发梳上去,露出额头,气势更加咄咄逼人。

 

总之就是看上去更加不像好人了。安迷修心里这样想,但是眼睛移不开——雷狮是全场的焦点,他这种人生来就是做焦点的。气势如虹、所向披靡,但凡是伸出手去,不会有被拒绝的时候。

 

他将琴架在肩上。

 

——春天从他的琴弦上流了下来。

 

蓬勃的,春意盎然的,透着雀跃的气息,轻快而欢欣的弦音潮水般溢满了整个礼堂。此刻外面是寒冬腊月,天气预报说明天或有今冬以来最大降雪。但关起门来,在这一方天地里,小提琴的弦音将寒冰踏碎,引出一泉淙淙的清流。

 

雷狮垂着眼睛看琴弦,整个礼堂里除了跳跃的小提琴外静寂无声。

 

弦音由轻快转至柔和,从飞翔的风到初生的草。雷狮下巴压在提琴面板上,露出颈侧漂亮的线条。这人侧脸实在好看得紧,安迷修想。他和雷狮争斗已久,可安迷修最终也没有看清过他的全貌。他花费两载时间,也不过是隔着远远的人丛,望见过雷狮一个好看的侧面而已。

 

一个轻快利落的收梢。雷狮放下琴弓,等待掌声响起,姿态如同等待百官朝觐的君王。

 

暴风雨般的掌声震响了整个礼堂。

 

“这首曲子送给某人,作为圣诞礼物。”雷狮在向观众致意后拿起话筒,似笑非笑。“作为回礼,我要一个回答——今夜就得听到,请某人做好准备。”

 

观众的掌声中夹杂了口哨和起哄。安迷修匆匆起身去评委席取观众票选结果,在喧闹昏暗的大厅里穿行时被舞台下面纷繁错杂的电线绊了一下,金刚好站在旁边,连忙搭把手扶了一下。

 

“学长小心点!......欸,你哪里不舒服吗?脸好红啊。”

 

 

06.

晚会结束,安迷修留到最后收拾了残局,一样样把东西都安置好。他从礼堂后门出来的时候,看见肩上披着大衣倚在墙边抽烟的人,脚底的积雪已经被踩实了一圈。他故作自然地拽了拽围巾,声音出口的时候还有些生硬干涩:“你还没走?”

 

“嗯。”雷狮吐出最后一口烟,把手里的烟蒂扔在雪里,用鞋底碾了碾。“回寝室吗?”

 

“回。”安迷修偏过头去,多迈了两步,走在前面。好一会儿他才听见雷狮不紧不慢地跟上来,两个人的身影一长一短,拉远后又慢慢重叠,时隐时现。每当雷狮靠近一点,安迷修就多迈两步,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那么点儿距离。

 

“你看。”雷狮在身后突然发声,安迷修回头先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综合教学楼,门口仍然挂着安迷修昨天费了好大劲才挂上去的那块“Merry X’mas”。牌子下面不知道是谁给挂上了一排四个大红灯笼,大概是要庆祝新年的,可惜挂得实在太早了些。上面一块红绿相间的圣诞快乐,下面就是古典气派的红灯笼,两相搭配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安迷修多瞄了几眼终于忍俊不禁,往教学楼门口走了两步,“谁挂的这,太着急了吧。”

 

“校方吧。”雷狮双手插在口袋里,往教学楼走。安迷修迟疑两秒,跟了上去。

 

俩人在红灯笼下面站定,才看清灯笼上有隶书的四个大字——恭贺新禧,每个灯笼上一个。

 

安迷修看着那黄灿灿的四个大字乐了好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圣诞快乐”。

 

雷狮哼笑出声。“圣诞快乐。”

 

晚上十一点。现在是这个节日里最安静的一刻,教学楼早就封楼了,大门紧闭着,只有头顶一排灯笼亮着,门前积雪被映得红彤彤一片。安迷修抬头看了看雷狮,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暧昧——他俩可能需要一挂鞭炮来调节气氛以便回到正常状态,十万响的那种。

 

“回去吧,等会儿要下雪了。”安迷修跺了跺脚,趾尖在鞋子里蜷起来又放松,还是觉得冰凉。

 

“等等。”雷狮叫住他,视线慢悠悠打量着安迷修,“你昨晚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谁?”

 

安迷修呼了一口白气,双手在兜里攥成拳,指尖扣进掌心。“你说今晚那首小提琴曲是圣诞礼物。你说的人是我吗?是的话我就告诉你。”

 

“你说呢?”

 

“我不猜。”安迷修不动声色,转头就要走。

 

还没等他迈开两步,一只手抓住他的肘弯往回拽,拉得安迷修一个趔趄,直接靠进了身后蓄谋已久的怀里。雷狮扳着他的肩膀转过身来,稍微低了些头,深深地看着安迷修。

 

“你干什么?”安迷修心如擂鼓,努力地往外挣了挣,然而没挣脱。

 

“嘘。”雷狮笑了笑,指着头顶灯笼上面的那块圣诞彩匾,将额头抵在安迷修眉心。

 

——“槲寄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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